编者按
许多爱好者都对于香取神道流居合术在斩击结束后,用旋转→敲击刀柄作为收尾的动作很感兴趣。这个就是大多数居合流派中存在的,所谓的“血振”。今天本文得到了古流剑术修行者@乌贼蝎 授权转载,大致简述下居合/拔刀术中,血振、纳刀与残心之事。
香取神道流的血振
血振之事
在居合的稽古中,几乎所有流派的形中都会在将敌“斩杀”之后进行血振- 或是将刀高举至额边豪迈地挥下,或是用剑先在身前小巧地划过,又或是瞬间转动全刀后敲击刀柄……大多的流派都各自有不同的动作与形式来体现血振这一操作。
血振(血振り/血振るい),从字面意思来看,即为将血从刀身振落的意思。有先人云,“血振为斩突之后为了将血振落而做的动作,同时也是为了解除斩突之后身心拳腕等的僵直,为了能应付各种突变而做的体现残心的动作。”从字面意思与释义来看,血振确实是将血从刀身清除的动作,但绝不仅仅如此。血振同时也是残心的体现。
然而,先人又云,“当剑迅敏地斩过人体时,血流出的程度不会(大量得)裹附在刀身上。” 笔者曾试斩并留意过多种浸满水的标的 – 席表、新闻纸柱、海绵柱、兽肉——当剑身以正确刃筋快速斩出后,能停留在表面的汁水确实仅有若干薄膜,若干粟米粒大小的程度。虽然斩过血液喷涌流动的肉体可能会沾染更多污物,笔者常用试斩刀亦却为仅经过粗糙研磨之物,若是经过精细研磨,表面光滑,恐怕实际沾染情况也不过于此。即使没有相关的试斩的经验,大家亦可从“上刀油”等小事中察觉:附着在铁物表面的液体不会如此轻易的脱落。因此,一些流派,例如旧水鸥流与“旧传的无外流,则并未有血振动作流传下来”,而类似伯耆流等流派的“血振”,则并未有将血振落之感。
梦想神传流的血振
中山博道先生在其剑道口述集中指出,“拔刀的形(虽)每一本一本必然会血振纳刀,(但)凭此就完全将血糊落净是不可能的” 笔者对此深以为然。面对沾染水粒的刀,无论用何种血振方式,无论多么用力,(在水自然干掉之前)试多少次,都无法仅靠血振这样的素振将刀身表面的汁液完全清理干净。而粘度更大的血液恐怕更是如此。中山博道认为,血振只是“以姑且清理一下做考虑为意义”的动作,并且,从血振到纳刀中止之间的这段时间的残心北辰一刀流,是对于拔刀术来说极为重要之事”。如是要完全将血糊等污渍从刀身清除,则必然要借助怀纸,衣物等物的帮助。北辰一刀流玄武馆的宗家小西真円一之先生曾多次在演武中演示出一套极为完整的“血振”:斩突之后,剑先自然向下抖振,再横置刀身高举振下,之后回归为蹲踞/自然体态,以袴或怀纸细细擦拭,轻轻立起全刀仔细端详检查,最后将刀纳回鞘内结束整套形。不同的流派与组织对于战斗环境的理解和对于刀的认识与态度各有不同,而一般的稽古中也完全没有必要将这样一套繁杂冗长的动作加入稽古中细细练习,所以,单一动作的血振已足够代表这一整套操作,作为残心的体现与礼法的一部分放在斩突之后练习。剑术的稽古中则一般完全省去这一操作。
因为血振并不只是将血振去的动作,而真仅靠血振将血完全振落也是非常人可为之事,血振的稽古不应当将仅重点放在振落动作有多么大力雄武之上,更不可因此而忽视整体,以手臂之力蛮横挥动刀剑。应将重点放在调整,维持周身整体之气力与洞察身外的残心的表现之上。
纳刀之事
此段中的“纳刀”仅指将刀纳入鞘内这一动作,而非广义的一整套的操作。
居合的演武与稽古中,几乎总会见到特殊的纳刀的动作,一般是将剑栋放置在持鞘的左手虎口周边之上,右手牵引剑柄的同时左手鞘引,让剑先滑至鲤口附近后纳刀回鞘。许多人认为,这是礼法的一部分,或是纯粹的夸耀耍帅之举,甚至推测这是(仅仅)代表用怀纸擦拭刀身的动作。这些看法是错误的。
在日本剑术中,残心的概念是普遍存在并被重视的。将敌人斩突殆尽之后,必然要血振,纳刀,回归平时的状态。但是,敌人真的已经被斩尽了吗?地上残喘的敌人真的已经再起不能了吗?无声息的尸体真的不是伪装假死寻找机会反击的残敌吗?我目中所见的敌人真的已经是全部的敌人了吗?我斩突后,回归自然体之前,真的不会发生其他突变了吗?因此,虽然这一次的斩突已然被实施,身心上的延续却依然是必不可缺的。纳刀”必以流畅,壮重的完全残心的状态来完成”,“身心应以脱离僵直的柔软的应万变的体势来纳刀”。而若要做到这点,则看似礼法的纳刀动作是不可少的。
请想象,在经历生死斩杀之后,你浑身颤抖,周身僵硬,精神疲惫,身心狼狈不堪。但为了确保最后的胜利,必须延续斩突时的精神,将残心贯彻到最后。在纳刀时,你气在周身,目付在眼前的敌身,意识围绕四周,做好了完全准备,可应万变的体势。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保持这种完美的状态,将刀纳回鞘内?若是眼睛看向自己腰间北辰一刀流,把意识分散到了将剑先对准鲤口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则会毁坏自己的残心,将胜机奉献给了垂死或寻机冲上的敌人。若是不用眼睛不分散意识得直接将剑先盲插向自己的鲤口,笔者认为,除非经过大量不必要的练习,否则无人可以在这种绝体绝命之后的情况下不伤到自己,做出这种类似杂耍的高难度动作。因此, 将刀栋轻置于左手上,在不改变目付,不分散意识,不破坏残心的状态下,以全身配合的动作将剑先引到鲤口附近再插入则为最合适的操作。
日本刀可以这种方式纳刀,一是因为目前所存居合流派大多所用为打刀,其佩戴方式为刀刃向上得差入腰间。二是日本刀单向开刃,将刀栋放在手上滑动不会割伤皮肤。但这并不代表刀刃向下佩戴得太刀与背面亦有反刃的刀剑无法用类似的方式纳刀。太刀的场合,单纯地将垂挂在腰间的刀鞘翻上至水平或是刃向朝上,即可用与打刀类似的纳刀方式将刀纳入鞘内,例如初实剑理方一流的做法。也可用大概将剑先置于鲤口附近,以左手持鲤口同时慢慢摸索剑先所在位置,引入鲤口的做法,柳生心眼流则是如此。这种方式也同样可以用于背面开反刃的双刃刀剑。
纳刀时,有些人/流派习惯于将刀栋得最末端搭在左手上,有些则选择搭在1/3或一半得位置,有些则选择仅搭在物打甚至最先端一点的位置。这是一个取舍。越是搭在末端,则搭上的过程中越轻松省力,也越容易操控定位,成功率高,不容易误将刀尖滑落伤到自己。越是搭在先端,则刀纳入鞘中的时间越短,所暴露出的不便体势的时间则越短,残心则更为壮重。一般认为后者更加雅观而上品。
残心之事
尽管已在前两段中多次提及,但仍尚有所缺。
残心即是在将所见之敌斩突殆尽之后,为防范残喘之敌的反击,或是未见之敌的突袭,而所需要的斩突之时的身心状态的延续。在形的练习中,残心应从最后一击的结束开始,始终贯彻到最后纳刀完全结束的一刻,甚至其再之后的一刻为止。
此不仅是对于实战中的残心的理念的诠释,也对于整个形,以及武道修行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仅将重点放在拔附与斩突之事之上,完全轻视了后续的血振,纳刀与残心之事,则难免显得虎头蛇尾,拉低了整个形的观感与气品。也是忽视了武道中道与术与心的修炼,变得如同体育运动一般。放在实战中,更是暴露出偌大的技术的漏洞。
若是连一个短短的形都无法完美的贯彻始终,在实战中又怎可能拥有岩石般坚硬不动的身心?人生其他之事亦是如此。
结语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相信看完本文后不少爱好者亦能对古流武术中所反复练习的“型”有一个更丰满的理解。
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