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雨前茶”的区域逐年扩展，茶农人数逐年增多，看来已成趋势。若干年后，杭州西湖及周边市县除了“明前龙井”，还会再有“雨前茶”和夏茶吗？
文 | 陈慈林
“茶为国饮、杭为茶都”。杭州龙井茶闻名遐迩、饮誉全球。
我在杭州工作生活近30年，也养成了饮茶、爱茶的习惯。每年都要买一些龙井茶自饮和馈赠亲友，因此结识了几家自产自销的茶农，了解了一些关于茶的常识。
最近听有些茶农说，他们近年来逐渐只采摘、制作清明前的“明前茶”，打算放弃采摘清明后至谷雨前的“雨前茶”了。原因是雨前茶已成“鸡肋”：弃之虽然有点可惜，采摘却没有多少利润，实在划不来。
3月13日，龙井村的茶农在采摘西湖龙井“明前茶”（无人机照片） 图：新华网
事实真如他们说的这样吗？我作了一些调查和分析。
龙井茶是统称，它根据种植区域，有严格的分类和称谓。根据国家《地理标志产品龙井茶》规定，它分为西湖、钱塘、越州三大产区和三大品牌。其中西湖核心产区内所产“西湖龙井”属最佳品牌。
“西湖龙井”的核心产区仅限于杭州市西湖区东起虎跑、茅家埠、金沙港，西至杨府庙、龙门坎、何家村，南达摄井、福山，北抵老东岳、金鱼井等区域。经当地政府前些年实际测定和公布的数据，在此范围内“西湖龙井”茶园只有1392公顷。其中尤以“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等五大龙井茶为最佳品牌。
3月13日，龙井村的茶农在采摘西湖龙井“明前茶”（无人机照片） 图：新华网
“杭州龙井”产于钱塘产区，涵盖了杭州市下辖的萧山、滨江、余杭、富阳、临安、桐庐、建德、淳安等县（市、区）。
“浙江龙井”产于越州产区，包括绍兴市柯桥、越城、新昌、嵊州、诸暨等县（市、区）及上虞、磬安、东阳、天台等县（市）所辖的部分乡镇。
传说西湖龙井的“老祖宗”，是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在老龙井手植的18株御茶。由于当地独特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龙井茶的品质之优堪称独一无二。当时因为产量低，长期以来都是作为皇家贡品，仅供皇帝及极少数人享用。
经数百年发展，种植面积慢慢延伸到西湖周边，产量也逐渐增加，官绅家庭也有资格享用了。又因上世纪初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得金奖，从此走向世界。
龙坞“大茶壶”摄影：陈慈林
龙井茶开摘最佳时间是在每年农历节气春分后至清明之间。早春采摘的茶芽，有的比米粒略大，近万颗才能制成1 斤极品“明前茶”。如今来说，价格动辄数万元人民币，只有极少数人才买得起。
清明节前一周左右，采摘的已是一芽带一叶，炒制成茶叶的外形仿佛一枝枪尖顶着一面旗帜，因此又叫“旗枪”。这种上品茶叶，价格也在每斤数千元，过去大多出口换外汇，国内市场很少销售。
以上两类茶叶数量稀缺、品质高贵。其外观靓丽、清香扑鼻、甘冽可口；但口味清淡、不耐多泡，一般二三开后已无余韵，此为文人雅士品茗之珍，不太适合我等嗜茶老客。
“明前茶”价格很贵
过了清明节，茶农在谷雨前采摘的叫“雨前茶”，此时鲜叶外形已是一芽三叶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的区别，炒制的成品茶外形虽不像“明前”那样惊艳，但浓香袭人，入口略感苦涩，回味却甘甜悠长，三五开后余韵仍绵绵不绝，为真正嗜茶者们的较佳性价比选择。记得上世纪60年代电影《英雄儿女》中，战斗英雄王成之父、老工人王复标参加志愿军慰问团到朝鲜，军长王文清拿出珍藏的雨前龙井茶慰劳他，可见当时这茶也还比较珍贵。
作为工薪爱茶一族，多年来我都是选购雨前茶自饮和馈赠亲友。后来中国农科院茶叶研究所培育成功育芽能力强、发芽早、产量高的新品种龙井43号，使采摘时间比传统龙井茶提前了近10天。“明前茶”才犹如“当年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我辈嗜茶客的选择。
西湖龙井核心产区龙坞镇茶农开的“茶家乐”，提供“游，品，食，购”一条龙服务摄影：陈慈林
一位老同事的袁姓内侄是杭州近郊茶农，多年来我一直通过老同事购买龙井43号明前茶。3年前老同事去世，我就直接与小袁交易，一般在我认为性价比最优的清明节前三四天选购。
今年3月中旬我联系小袁，他说因采摘人工费用大增，茶叶售价要提高20%。并表示他家今年清明节后不再采摘茶叶，换言之，他家今年就只采一季“明前茶”。
我说放弃“雨前茶”岂不太可惜？他给我算了一笔账：茶叶采摘工大多来自皖赣，包吃包住包接送，还要代交人身保险费。根据熟练程度，疫情前每人每天工钱150元左右。疫情后招工不易，工钱已提高到每天200元，今年又略有提高。
如今采茶成本上升图：新华社
一名熟手一天只能采摘一芽三叶的鲜叶30斤左右，鲜叶75%是水分，五六斤鲜叶才能制成1斤茶叶；“雨前茶”茶叶价格又远低于“明前茶”，如今算上炒茶成本，虽不至于亏本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的区别，利润空间已大大压缩，茶农生产积极性严重受挫。疫情第一年已有茶农放弃“雨前茶”，次年逐渐增多，今年疫情虽然已结束，但还是有一半以上茶农放弃了采摘“雨前茶”。
朋友小昕父母是西湖龙井核心产区茶农，他告诉我，杭州茶农至今保留手工采摘和炒制茶叶传统，因此人工费用占比很高，他们村极大多数茶农也不再采摘“雨前茶”了。
放弃“雨前茶”的区域逐年扩展，茶农人数逐年增多，看来已成趋势。若干年后，杭州西湖及周边市县除了“明前龙井”，还会再有“雨前茶”和夏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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